题目上的“书”是动词,读书。小女人读书讲究。为什么讲究?小女人么。 夏 三伏天,日落时分,拖地,擦席。擦席时多擦一条,等地板干了,紧挨着床、铺在地板上。去厨房泡一大壶竹叶茶,去书房捧一大捧书——一切准备工作就绪,打开空调,去洗澡。穿一袭丝绸睡裙,喷一点淡淡的香水,赤着脚走出浴室,席地而坐。厚厚的一撂书不小心被碰倒了,东一本,西一本——我坐在书的中央,却似泛舟采莲的感觉! 这种时候,适合名著,外国的。这种时候,我喜欢大声朗读: 你以为,因为我穷、低微、不美、矮小,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么?你想错了!——我的灵魂跟你的一样,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样!要是上帝赐予我一点美和一点财富,我就要让你感到难以离开我,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。我现在跟你说话,并不是通过习俗、惯例,甚至不是通过凡人的肉体,——而是我的精神在同你的精神谈话;就像两个都经过了坟墓,我们站在上帝脚跟前是平等的,——因为我们是平等的! 我渴望有个女儿,也赤着足,也穿着一袭洁白的袍子,睁着大大的眼睛,我们一起阅读一起朗诵一起讨论。然后她扮成白雪公主扮成灰姑娘扮成思嘉丽,我一停地当着她的配角,我们一起疯,这样的夏夜是热烈的。 秋 秋日午后,关掉手机,将摇椅搬上阳台,盖上一张簿毯,开始读书,堆地的书有一尺多厚,为《诗经》、《庄子》、《菜根潭记》……一本一本,读至天色黯淡。我在尘世消失了一个下午,我走进古籍,穿行了五千年。从《诗经》里的爱情迈向《庄子》的《逍遥游》,读完“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”,读“北冥有鱼,其名为鲲,鲲之大,不知其几千里也。化而为鸟,其名而鹏,鹏之背,不知其几千里也”。猜想一下《菜根潭记》是不是常州人写的,“咬得菜根,则百事可为”也许某一天我真能考证出来。 像咸蛋黄一样的落日被喝粥的婆婆一小口一小口吃掉了,书上的字看不清了,站起身,趴在阳台上,看急着回窝的鸟,隐隐约约的鸟的影子飞着飞着就找不着了。收回目光,看这一角阳台,牵牵绊绊的绿萝画出了一块秋日最佳读书处。 冬 冬季,需要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天。白天,拆洗所有的被套枕套床单,将被褥枕蕊搬到太阳下曝晒。晚上,撒一把花瓣泡个热水澡,然后吹干头发,钻进被窝,看《红楼梦》,只看《红楼梦》,这是怎样的享受啊。白天彻底的清洗,仿佛涤净身边所有的龌龊,心是干净的;被窝里充满着太阳的味道,心是温暖的。我用我的方式一页页一遍遍读着属于我的个人化的《红楼梦》。 有这样一个阅读的冬夜,有这样一个憩息心灵的夜晚,足矣。明天刮风下雪、明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去挤公交、去为五斗口粮折腰,我愿意。 春 春天读书最好去乡下,坐在刚苏醒的泥土上,远处有桃花、梨花,眼前是刚探出头的小草。富含氧离子的空气让我的大脑兴奋,迅速打开书包,翻开装帧简单、文笔流畅的快节奏的现代小说,沉浸在汉字抒写的爱情里,沉浸在汉字抒写的生活里,与主人公一起千回百转地恋爱,突然就有了峰回路转的拥抱。与主人公一起漫无边际地寻找,突然就有了柳暗花明的目标。阅读的快乐让我变成了一只张开翅膀的小鸟,我高声鸣叫:爱情,来吧。生活,来吧。我不再惧怕红舞鞋,我已有了穿上它的勇气,穿上它——老去,我也无怨无悔。 “天堂不是我的家园,流泪心碎后,我要重返人间。”春天来了,没有经历过的可以开始了。春天来了,已经经历过的又将重新开始。春天——希望,对于我来说,从阅读开始。 |